【皇帝同人】阳慧年间
【肆】
入夏时分,不到纳凉时节,榴月花红如锦。
近日午后,犹显得格外清明。若独自立于宫中的“瑞罗台”上,远则踱步赏风推菡萏,近则越雕栏而触新嫩荷叶,则更觉心境空灵。
“俯观花绽祥瑞,仰见苍穹瑞雅”——这是父王领着我指点水榭楼阁时的赞誉,之后他就大笔一挥赐了名。字虽寥寥,信笔写去,我却看见宫人们一语一笑间风浪暗起。
那个时节也是消暑时候吧?我记得那是太平五年,我八岁的时候,那时有着最早的国泰民安;还有,那一次游园,父王少见的温柔话语。
怎么会忘。
他那一刻的柔声细语,把性情中最温和的成分,一切美好诱人的的东西:慈爱、温煦、骨子里流露出的骄傲,还有帝王猜测不透的喜好……全部展现给了我。也没有仆从跟着、看着、附和着,我独自看着他那么自如的把一整个“父王”形象,没有伪装的展现在我面前——
怎么会忘。
那么高大那么威严的父王,是什么时候疏远我了?
我记不清,正如我始终找不到父王与母后少年时结的同心环,还有他们的誓言:一生一世一双人。这是母后的婢子告诉我的,当初我只觉得可笑;直到我坐上龙椅,那一刻的阴森孤寂,比黎明前的夜色尤浓。
再后来,父王宠幸了李贵妃,我的眼前就只剩下秋日里,母后略有些苍白的笑意:
“你看到那落叶了么?等闲变却故人心——却道故人心易变,呵,故人心易变。”
我不知道她说的是对后妃,还是对朝臣,只是当她起身攥住我的手时,声音很轻,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,悲怨的让人心悸。
心被那漫漫无边的宝蓝色琉璃割伤了,就如烟云凌乱,再也找不到旧时的北斗。
小桂子碎步跟着我在高台上走着,平日里他最爱说笑,此刻却肃然沉默。我沉默着扶着玉砌的八宝莲花金兽屏栏,倏忽间停下来,仰头看漫漫苍穹。
杨柳分散了碎影,风徐徐的轻吹,我有一些恍惚,昨日祭祀时的誓言历历在耳:
“二帝苏氏琼咏,谨拜天地。我朝地域曲狭,白民憨淳,然天不幸降地动之祸,实乃帝之寡德……列祖在世,皇天后土,愿百姓子民皆得天恩地德,灾祸徒免,万世永昌……”
聒噪的蝉声被浩荡青云卷入袖中,夏日里烈阳下,太阳穴猛一阵发跳。
想我当日还是一介稚童,父王与我在柳叶间徘徊,都曾赞蝉鸣阵阵轻盈。却不料今日听来,原来比那点点雀声更为繁琐嘈杂,几近厌恶。
登基三月,我终究在长风里,施施然割舍了十七年的恩怨情仇。
帝王之哀,未若心死。
“奴婢见过皇上,皇上万福金安。”一声褪尽娇柔的女声响起在耳畔,回头见到一女子稳步而来,原来是母后身边侍奉多年的女官顾氏。
只见她着一领青丹交领印花中衣,淡妆谨慎,笑语喧喧,上前趋拜道:
“奴婢打断皇上思绪,自知有罪,只是太后召唤皇上甚急切,命奴婢速请皇上入慈宁宫,有大事相告。奴婢不敢有迟,故冒犯皇上,望皇上恕罪。”
“顾女官且起来,女官侍奉太后多年,德苦功高,怎会责怪。”微微惊异于母后这般动作,不免又问道:“不知何事如此紧张?竟劳烦女官款款相请?”
顾氏嘴角泛起一丝温柔而欣慰的笑容,莲步轻巧,一面引我入宫,一面缓缓说道:
“皇上,这大事又是一桩喜事,怪不得太后喜不自禁——”她微微顿了顿,
“太后近日略有些风寒,正让太医瞧着呢,皇后娘娘自来都是极孝的,也侍候在一边。也是太后偶然起兴,便让太医为皇后把把脉,本也没甚心思,不想三个太医轮流看了,正就诊出一件事来:皇后娘娘有孕三月在身……”
我的嘴角微微抽搐,旁边的小桂子亦然一辆古怪:
我这三个月基本留宿在萧妃宫里,偶尔也召唤宫女,皇后宫虽然去了十几次,却一次也没让柳萱侍寝——如果算的没错的话,柳萱是在我登基先后怀的孕——如果再狗血一点,那就是登基之夜了。